北风中,我看到篱笆上停着一只鸟。
篱笆是故园乡下的篱笆,竹篾做成,四周长满了衰草,有茅草,在北风中上下起舞,那只鸟,在啄茅草上的草籽。茅草起伏,鸟跟着躬身起身,好像是在用嘴巴钓一条鱼。
鸟是戴胜,这种头顶长着一把“小扇子”的鸟,灰褐色的身子,身形不大,却好看着呢。我一直以为戴胜只吃虫子,没想到在料峭的北风中,它也选择了退而求其次。的确,素食没有什么不好。
篱笆似乎只有乡村有,它本身就是乡村的产物。旧时,谁家建了堂屋,一般是三间,中国人在建筑上喜欢用奇数,堂屋基本上是奇数,比如:三间、五间。若是建了四间的,也要藏起来一间,称之为“明三暗四”。建好了堂屋,一般要建厨房,厨房建好了,就要垒院墙。若是遇到手头紧,房屋建好了,没有多余的钱来买砖瓦,就索性在房子的四周扎起一圈篱笆,称之为“篱笆院”。
篱笆院自是别有一番味道在。透光,透风,透绿。松鼠、老鼠可以爬进来,小鸡仔也可以钻到邻居家的院子里去,自家的丝瓜、佛手瓜开了花结了果,邻居家也能享受到花香和果蔬。篱笆院也泄露隐私,吵个架拌个嘴,邻居很快就能过来劝和,乡下人哪有什么隐私,要隐私就不扎篱笆院了。
犹记得少年时,我家就是篱笆院。春日里,院内院外的野花透过篱笆交互着各自的灿烂和香气,连授粉也不耽误。夏日里,邻居家篱笆院里的葡萄熟了,瞒不住人的香甜透过来,邻居家阿伯基本上不会等到我吞口水,就会送过来四五串。郁郁累累的葡萄,用井水洗净了,在碟子里晶莹透亮。篱笆为扁豆提供了天然的架子,扁豆攀上去,就成了邻里公产,摘下来一盘,焯水,与猪油、黑芝麻、辣子同炒,那叫一个美味!旧时,母亲喜欢在地锅中做死面饼子,搭配这样的炒扁豆来吃,辣子要放足,过瘾得很。冬日雪落篱笆院,也算是别样景致,邻里少年会同用一个竹匾捉麻雀,也会同塑一个雪人。你贡献围巾和玻璃球,我贡献帽子和胡萝卜,其乐融融。
我喜欢杜工部写的“隔篱呼取尽余杯”,那一道浅浅的篱笆,邻居家老翁与“我”是老酒友了,黄昏向晚,北风又起,隔着篱笆喊:“嗨,老李头,我们上次喝剩下的酒这次干了吧!”“好嘞!”这场酒局就这么约定了。
篱笆上停着一只鸟,是安逸的状态。鸟不惧人,人不扰鸟,两相安好。
很多人是有篱笆情结的。我的父母多年居住乡村,就曾拥有那样一座篱笆院。前几年,父亲退休以后,在市区一家中医馆兼职坐诊,一年后,也在我所在的城市买了房子。只可惜没有买一楼,父亲嫌潮,后来后悔了,他看到楼下邻居有一个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小院,多次看得入神。
父亲是个念旧且怀旧的人,迁居到城市,他内心深处还是个农夫。
我注意过父亲楼下的那个小院,塑钢制作的材质格栅,间或有一些塑料装饰,完全不是竹篾或藤条编制,但感觉终归还是那个感觉。
在城市,那种竹篾扎制的篱笆已经不复存在了,戴胜鸟倒是能看到。我在单位楼下的广场草坪上就见到一只,一样机灵的扇形头顶之羽。那一刻,我恍惚了,我以为它就是故园篱笆上的那一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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