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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风信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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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伏这天,温度突然降了下来,没有任何征兆,直接跌入秋天。晨起散步,凉风袭人。大树下边黄叶乱飞,平时没有细心观察,这时才惊觉植物已悄然藏秋意。想起那句:山僧不解数甲子,一叶落知天下秋。紫薇和木槿仍在开,不过到底染了秋凉,花朵越发小了。颜色仍很动人,紫薇红与木槿白,衬着秋日独有的蓝,又澄澈,又清明,令人欣然忘机,想要沉入秋光而不知返。

路过公交站时,看见地上铺了一层金黄,是栾树进入花期了。栾树的花,又叫栾华,一簇簇的嫩黄,远观如一团金雾,浮在树顶。栾花总是边开边落,经风一吹,籁籁落下,宛如金雨洒落。台湾的人爱栾花,以花名树,美其名曰“金雨树”。这名字真贴切。之前以为栾花没有香味,今天在树下站得久,细细嗅,竟闻到了。它的气味很难形容,怎么说呢,就像出汗许久的身体喷了香水,香臭杂陈,但这香水又很淡雅,并不让人讨厌。《法华经》就称此树奇香,其他草木无可比拟。

栾树别名颇多,又名灯笼树、摇钱树、大夫树。灯笼树,是因其蒴果状如灯笼而得名;摇钱树,则是拟其声音,秋风吹拂,蒴果似金箔哗哗作响,故有此名。大夫树呢?另有来历。班固的《白虎通德论》曰:“春秋《含文嘉》曰:天子坟高三仞,树以松;诸侯半之,树以柏;大夫八尺,树以栾;士四尺,树以槐;庶人无坟,树以杨柳。”是说从皇帝到百姓的墓葬,按周礼分五等,坟上分别栽种不同的树种以彰显身份。士大夫的坟头多栽栾树,故而此树又得名“大夫树”。虽被列为墓树,古人并不避讳将它种在庭院。《梦溪笔谈》记载:汉代庭院多植栾树。

同为墓树,松柏历朝历代多有歌咏。栾树却消失于文学史,不知何故。唐朝诗人张说曾写栾树:“文学引邹枚,歌钟陈卫霍。风高大夫树,露下将军药。”可知,在唐朝栾树仍为人所敬重。可是之后,就少有诗人写栾树。中国最早的医书《神农本草经》将栾树列为下品,不知这是不是栾树不受文艺界青睐的缘故。

翻《植物名实图考》,里边写栾树的一段,极美:“绛霞烛天,单缬照岫。先于霜叶,可增秋谱。”与吴其濬同时的徽州文人黄肇敏登黄山,见黄山栾写诗道:“枝头色艳嫩于霞,树不知名愧亦加。攀折谛观疑断释,始知非叶也非花。”这首名为《灯笼树》的诗,另有一则序言:“路旁有树数行,树杪悉作淡红色,如叶初黄,讶其太早,询之村人,曰:‘其上非花非叶,乃结成嫩荚,中含红子,娇若花瓣,俗谓之灯笼树。’即《群芳谱》所云多罗树也。”面对未曾谋面的黄山栾,黄肇敏不仅攀枝细看,还为不知树名而觉惭愧,细细询问村人后才作绝句。古人对草木的记载,多是耳闻目验,吴其濬道不孤也。

吴其濬与黄肇敏爱的都是栾树“非叶非花”的蒴果。栾树一边开花,一边长果,常见树上鹅黄、嫩青、粉红相间,热闹而跳脱。约在中秋前后,蒴果红透,一串串的,高高地擎举于半空,恰似晚霞轻笼。晚霞会在树上停留很久。

我和栾树在一起待了半小时,其间不时有花落下。和树呆在一起,比之与人在一起,更能令我身心愉悦。栾树正当最好看的时节,不似冬日的一树无情,与人的心是靠近的。我们彼此陪伴,不用说话,就很美好。有时,明明满心忧愁,但无法解释的,只要去树下走一走,慢慢就好起来了,明朗如初。

凉风有信,秋月无边。一年中偏爱的秋就是这样,早晚清凉,白日温煦,忽而就坐在了秋风里。栾树下的草丛里,不时有蛐蛐鸣叫,清晰而有力,是真正的秋声了。尚有稀疏的蝉鸣,已是强弩之末。秋声泠泠,与秋风一样,有波动感。秋的清凉,便在这些声与色中,一波一波袭来,往更深的秋里去。

办完正事,我从人群拥挤的主道转进小巷,四周立即安静下来。身边不断有提菜回家的阿姨,或是放学的孩子闪过。傍晚时有小雨,栾树下,又添一层金黄。这一切,令我欢喜。秋风轻拂脸颊,如水流过。


编辑:庞华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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