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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谋杀”时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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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中时,学过一篇很恐怖的文章《匆匆》:“洗手的时候,日子从水盆里过去;吃饭的时候,日子从饭碗里过去……”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无论做什么,似乎都能听见时间滴滴答答的声音,我找不到关上它的方法,却无法忽视它日日夜夜发出的警报。

对时间的觉知是一件很“危险”的事情,它会让人对生命不再从容,它让人看到一种恐怖的真相:我们与时间的关系,一开始就坐在通往死亡的单向列车上。

既然结局已定,我们活着的每一天其实都是在“谋杀”时间,只是“谋杀”的方式不尽相同罢了。大多数时候,我们在正常的工作、生活中看时间流逝,在习惯的推动下“慢性服毒”;有时候也会“激情犯罪”,读一本好书、解一道难题或和朋友聚会到忘记时间,回过神来发现消失不见了好几个小时,却感觉精神愉悦,幸福感爆棚;但也难免被“虐杀”,不能自控地玩好久的手机或游戏,却在午夜时分想起该做的事情没做,产生了懊悔和自我怀疑的情绪,又在浪费时间后花费时间后悔,痛苦无比。

这些都还只是自己杀死时间的方式,长大以后,你会发现想要“谋害”你时间的人更比比皆是。无聊冗长的会议,半途而废的爱情,交浅言深的饭局,毫无价值的讯息……太多东西侵占着你的时间,挤压着你的自我,有时候甚至因为太过喧嚣,让你连生命倒计时的警报器都听不见了。只有在翻开日历的时候,才发现那么多的空白页,没有一行值得被铭记的诗歌。

记得在读高中的时候,老师要求六点半上早自习,班主任也会按时来教室检查。在他之前走进教室的人算是“过关”,在他之后进门的就要被请到办公室去“喝茶”。有一次,我迟了几分钟到教室,不出意外被请去了他的办公室里。我们几个迟到的同学站在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,看着他批改作业,和其他老师聊天,偶尔回教室转一圈……他没有批评我们,甚至没有和我们说一句话,只是让我们站在他办公室里,浪费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。后来有老师问他为什么让我们站在那里,不赶紧去读书?他洋洋得意地说,他们不珍惜自己的时间,那我就帮他们浪费,让他们知道时间的珍贵。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时间“自杀”与“他杀”的区别,也让我从此对时间的自主性保持觉知。此后高中两年,我会尽量地提前去教室,但一旦发现哪天起得迟了,有迟到的迹象,就会果断地放弃早自习,多睡一会儿,或在家安稳吃个早餐,直接去上第一节课。我的时间,即使浪费也该自己动手,不会再将主动权交于他人。当然,我也时刻警醒自己,无论处于何种时候,都不要过度占用或剥夺他人的时间,因为在通往死亡的单向列车上,时间是唯一的不可再生资源。

值得庆幸的是,尽管我们留不住时间,但路上的风景却可以被我们私藏。而且,如果放下对永恒的执念,在走向终点之前,路途中依然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寻找、去体验、去丰盈、去找到对自己而言真正重要的东西。

我见过有的人,有着非凡的身份,气派的葬礼,丰富的悼词,被许多人悼念。他也为了这些付出了许多,时间、精力、金钱、健康……丰富的悼词需要生前的无数奋斗来换取,非凡的身份就意味着非凡的责任,被许多人记住和怀念,是因为无数次的挺身而出和隐忍大度,可最后,除了一个气派的葬礼和盛大的告别,他所有的美好品质,所有的付出与担当,他花费时间去成就的一切也只能尘归尘、土归土,除了自己的至亲至爱,还有谁会记得呢?可在生命的旅途中,为了成全那些非凡与伟大,那些丰富与气派,又分走了多少与至亲至爱一起的时光与记忆?生命中的舍与得,虚与实,幻与真,都藏在时间里,却只有到站时才看得分明。

人生的选择,要从后往前看,生命的差异,也会在“谋杀时间”的方式中体现出来。当我的选择,不再是别人的悼词,而是自己的墓志铭。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呢?

当我们不再关注社会身份,而是更多地去思考“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?”将自己对世界的看法,独一无二的体验,自己的圆满与遗憾,思考与感悟,作为通往终点道路上最重要的事情;当我们放下社会的规训,也不再追着生活要意义,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当下,发自内心地欣赏路上遇见的每一处风景;当我们能感受时间的流动,不再焦虑,聆听内心的渴望,不再压抑,坦然接受时间被浪费,不用在“虐杀”中奋力成长,在人与人的关系中更看重有趣,而非利益;当我们拿回时间的控制权,不再做生的“管理”,而是做死的皈依,拿回人生的控制权,不为写好大众的人生悼词,而是认真构思独属于自己的“墓志铭”……或许唯有如此,我们才算真“不枉来这人间走一遭吧”。

编辑:潘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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