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是西湾,是江的入海口,是海河无穷无尽分秒融汇的地方。每天晨昏,我就这么有意无意地守望着,时而凝视,时而无睹。无睹的时候居多时,我偶尔又回过神来,想要仔细地打量大海。
如同此刻,大海正一点一点地撤离,就像搬运大量海水去增援另一处海水。其实这个过程,即便你凝望良久,也不太轻易觉察得到。无风时,海水来回晃荡,但并非进退两难。自远古至今时,它的涨落十分明确,而从不在意人类是否审视。
一两个时辰或两三个时辰之后,滩涂渐渐显露,仿佛告诉你大水的去向。滩涂和沙滩是有区别的。滩涂多泥泞,貌似沼泽地,颜色深灰,黑而亮,那是弹涂鱼的乐园。沙滩多为淡灰,浅黄,深黄。如若阳光暴烈,沙色灿黄,沙质疏散,颗粒分明,就会形成人们所乐见的黄金海岸,且由此或可冠之为金滩或玉石滩了。
潮水退到大半,或说,当潮退至人的腰部深浅时,周边三五村民已陆续出来赶海。所用工具,不外是一支沙耙,类似“二师兄”手上那把。当然,还有一只竹篓绑在腰间,装螺用。除了大雨天和短暂的冬天,耙螺的身影一年要出现三百天上下。海湾少有风波。他们耙螺更像是多年来的劳作习惯,而并非以此为生。这片海湾是每天皆可采集的“菜园子”。耙得多的,散步的人碰上,会问他们卖不卖。耙得少的,一般就带回去自用。夏日,车螺芥菜汤或芥菜粥,每天可重样,百喝不厌。
潮水退到最低,沙滩得以最大限度呈现,就像一片平坦辽阔的桑田。一条河的长度,也因此延长。原先河海交汇处,咸淡水淹没的地带,临时返还了一长段河床。
在你不经意间,又到海湾潮平岸阔。这个不经意,其实已过数个时辰。潮落之间,我更多喜欢潮水自满的时候。一涨一消,就在一天十二个时辰里,十二个时辰,足以完成一轮沧海桑田。
数年前的盛夏时节,我不时下到海堤外游水,带着当时还在上小学的儿子。每次都套上救生圈,每人一只。游水的,有同事,有口音遥远的外省人。海湾小城是一座移民城。我的口音与当地土著差四五百公里,但并不妨碍大家同时泡在西湾里。在家门口数百米开外,就是一座面积最大的、纯天然的游泳池。海湾连着这个地球上的整个海洋。下海游泳,相当于动用了整个海洋,多么铺张却不浪费。
当潮位涨至最高,水面漫过两三米高的红树林,我们就从树上游过,感觉甚为奇妙。偶尔遇上一条小蛇,彼此会面面相觑,各怀小小惊恐。仰坐在游泳圈上随波逐流时,无名指大小的银色鱼仔,冷不丁成群结队从人脸上掠过,令人惊喜而惊异。海湾水浅,大鱼在远处。有时会见几只白鹭缓缓飞过,它们一定是发现了在夕阳下跃出水面闪动的鱼群。
这片海湾让很多成年人或未成年人,学会了游泳。当然,其中包括我的儿子。河边的、湖边的和海边的孩子,一定要学会游泳。人类与水天然亲近,但要让所有孩子记住“欺山莫欺水”。水可顺不可逆,哪怕是看似平静的海湾或水库。
在深夜,在黎明,在清晨,不时会听到马达声从入海口传来,有些隐约,因为我正在半醒状态。那是小型机动船趁着水满,自由走动。不知道它们是出海还是从海上返回,是满载而归还是空驶。这都无关紧要,都能安全出入就好。
从入海口往外,是码头。停泊的货轮,各种吨位都有。这座海湾小城,因港得名,更因一艘艘巨轮的出入得实惠。
很多时候我忘了看海,只因为海湾一直在侧,因为海在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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