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几年前的一个夏日黄昏,下班路上的梁莉接到了我的约稿电话——彼时,我们还素不认识。虽然这通电话让她不是很放心,但她还是把小说发到了指定邮箱,直到最后刊发出来,她才相信这是真的。从那通电话算起,几年时间过去了,梁莉这本由十五个短篇小说辑合而成的《风信子旅馆》,足以窥见她近年来小说创作的全部风貌,以及在创作中的诸种努力。
客观讲,这些小说,有几篇我之前在杂志上看过。但是,零碎地读,跟系统的阅读还是不一样的。看完《风信子旅馆》,我大叹一声,梁莉的小说,写得真好,不仅小说的功底好,驾驭语言的自如也让人自叹弗如。尤其在后记里谈到《北方大雪》里的父亲之死,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:不知该原谅什么,诚觉一切皆可原谅。就这一句,感觉是我2022年读到的最好的创作谈。
《北方大雪》里的父亲,让我眺望到了陕甘宁一带莽莽苍苍的黄土高原,以及生活其间的众生之苦。除此之外,《黄月亮》也罢,《一个女人的死亡之谜》也罢,在这些标题朴实无华的小说里,作者一直试图以自己的笔触探究小人物的内心世界与情感。因为她写得细腻,所以显得极为扎实,人物形象也很饱满。而不像有些小说家,尤其是一些女性小说家那样,总喜欢以一些猎奇的情节和女性的维度取胜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梁莉也要算苏州新生代小说家里能够把情节把控得张弛有度、不缓不急的优秀小说家了。
梁莉是宁夏人,那是一个被称为“塞上江南”的美丽地方,滔滔黄河在那里自南向北流过。她从大河奔涌的地方来到了水波潋滟的太湖之滨,在一家教育机构谋生,每天面对无数繁琐的公务,晚上却能抽空打磨小说,与笔下的一个个人物深情对话也是跟人世间的一颗颗内心对话。几年前,我从甘肃移居苏州,在西北,有一句“陕甘宁,一家亲”的顺口溜,所以,我和梁莉也算是半个老乡了。后来,我们成了朋友,每次见面,彼此总要喊一句“老乡好”,然后,被朋友戏谑一番:你们是“老相好”啊。
无论哪一种称呼,无非是大千世界里错综关系里的一种。而小说的本质,其实也是在笔墨之外呈现一种复杂的关系。关系即人生,关系即小说,梁莉在《风信子旅馆》里,就把人与人之间绵密疏离的关系处理得极为恰当、真实。正如美国20世纪南方文学代表人物之一的凯瑟琳·安·波特所倡导的写作理念,梁莉的小说甫一开始,就一直试图打破女性身上的迷雾与枷锁,从人性、生活以及命运的角度再次审视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