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它在的日子,每天都是一部史诗。”是的,这是一首优美而忧伤的抒情诗,是一曲无主题变奏的美妙和弦,是大自然中上演的动人的情景剧。这是一个神秘而神奇的世界,是一场温馨而自由的精神漫游之旅。一个小男孩,一只小山羊,两个灵魂的伙伴,散散淡淡地流连于山林与田野、冬夏与春秋之间,为读者构建了一个简明而丰富的世界。薛涛的《小山羊走过田野》,作者以小山羊自况,是他向故园“东北行三十公里宇宙尽头”的家乡铁岭的再次致敬,对曾经清贫而美好的童年的深情回望,更是他对善良、正义、宽容、勇敢、忠诚等世间稀缺品质的激赏、呼唤与挽留。
书的封面上写着“喜悦与悲伤都是童年的收获”,一句暖语,绿、黄、蓝、白四色主调,足以表达主旨:绿色是可喜的、成长的,如春草,如生命,如理想,如希望。清泠泠,喜盈盈,是大地殷勤的奉送;黄色是金质的、宝贵的,如稻田,如阳光,如童年,如情感,光闪闪,沉甸甸,是喂养人类的精神食粮;蓝色是浩瀚的、渊远的,如海洋,如天空,如胸怀,如境界,坦荡荡,宽敞敞,是抵达辽阔的通途;白色是纯粹的、洁净的,如小羊的皮毛,如大雪,如品质,如友谊……简约的色彩,清晰的画面,确切的角色,干干净净,清清爽爽,没有半点儿漫漶与朦胧。
特别是小山羊睡卧于青草之中软软、乖乖的小小模样,会不会把坚冰似的心也化开?这很容易让人想起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希梅内斯的《小银和我》,想起那只名叫小银的小毛驴。不过,它始终没有出场,只是在月光下,在十月的午间、城堡、废墟、山冈与果园,在作者虚拟的世界里走来走去。它并没有真实地参与到人的社会生活当中,没有互动,没有交流,希梅内斯的倾诉、怜爱与抒怀完全是单边的。
小山羊有属于自己的小房子,被翻卷的稻浪、如釉彩般荡漾的河流簇拥着。它有热石头、白桦树,有野草莓、苜蓿和黑麦;它能在金黄的山坡打滚,在长白山山脉、在壁上画着画的兴林镇里徜徉……风吹稻浪,松涛低语,花枝乱颤,锦鳞游泳,那是被自然宠爱、被万物涵养的属于他们俩的“理想国”。但两个同样弱小、无辜的幼崽,还没有学会如何应对不义、不测,突然而来的变故让他们不得不学会“窥探”——对这个越来越喧嚣的世界,他们需要的安谧与自由,是否已无处安放?是无言的痛楚,还是无声的责问?
本书立意高远,余韵丰赡,是诗性的画卷,也是劝诫的寓言。小山羊对世界的认知有限,但却因拥有足够的时空而通往无限。它以“羊文”传递出来的,却是人间正道。它是“天底下唯一的羊”,也是所有的羊。它是很小很小的动物,却是很大很大的“人物”。它引失眠的夜莺、受伤的狐狸、单音的蛐蛐为朋;它不设防,不中伤,即使哀愁也是明亮的,像夏日午后的太阳雨,透明的雨滴如亮珠子,散发着松脂、青草的味道。而人类何为?
小男孩与小山羊的相会是巧遇,也是相同品质的物种相互趋近的结果。但行文中暗藏着紧张与敌意、暗示与隐喻:凌空飞驰的高铁、水文站的老头儿、田野上扛着测绘仪的“入侵者”,是时间预设的阴谋,还是文明的代价?小山羊不见了。是杀戮,是走失,是恶作剧还是不辞而别?是否代表精神困境中的出走与迷失?自然与文明的冲突、当下与过往的纠葛、理想与现实的对抗可见一斑。小山羊不知所终,但它又能去哪儿呢。如书名中的“走过”,在原始与现代之间,它只能“经过”。而“田野”是一个象征意味颇浓的词语,对于农耕文明的大国,它是标识,也是追念。
据说,本书的中文、英文、波斯文、意大利文版本同步出版,是否印证了一个道理:没有儿童文学,只有文学;没有不同国度、不同界别的爱,只有爱!万物有灵且美。小男孩与小山羊在各自的生命中不期而遇,人与自然在橄榄树下亲密相拥,良善、感恩、宽宥、无私等品质一脉相承,凡此种种,不正是通行世间的最好护照吗?
北海日报 宋晓杰
【网络编辑:许苏文】